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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辑推荐 麦子熟了


作者:野夫 布衣,173.95 游戏积分:0 防御:破坏: 阅读:2619发表时间:2015-07-01 22:02:43


   北方的六月,天空中悬着的那炉火球,把天地烘烤得滋滋生烟,就连狗这东西,也懒洋洋地缩在树荫下,四蹄舒展开,尽量让皮毛与地面贴近,头颅挺着,嘴张得好大,舌头伸得长长的,涎水沿着舌头拉得好长,但眼睛一刻也没曾离开老张头。
   老张头光着脚板,靠着老槐树圪蹴(蹲)下,一双老布鞋歪斜在身旁,浓密的胡须下,一张小嘴吧嗒吧嗒地吸吮着,烟雾就像地皮上升起得热浪,一圈圈翻滚着慢慢散去。吸完一锅子,老张头轻轻嗑去烟灰,斜眼看了看黄狗,口里喃喃着,狗东西。黄狗意识到什么?马上立起,抖动一下身子,爪子前伸,舒张着身子,然后依偎在老张头身旁,尾巴不停地晃动着,嘴里发出细微得哼哼声,用头蹭蹭老张头,老张头看也不看,只是伸出右手,在黄狗的头上摸摸,老伙计,上麦田里转悠一圈吧。
   进入六月,老张头每天都去后坪的麦地里转转。老伴讲,麦子收不回来,你老东西的心,就长在麦田里了,一天不去几趟,天还会黑。其实,既是大冬天,老张头的心也不曾离开那片土地。清晨,但东边泛起一点鱼肚白,公鸡亮起大嗓门的那一刻,他就用粗大的手掌在炕头上摸着老烟枪,摸到后翻身,也不急于穿衣服,左手拿着烟袋,右手将烟袋脑伸进烟布袋里,右手拧拧,左手捏捏,烟锅里就装满旱烟叶,顺手将烟枪含在嘴里点上,美美抽上一锅子。
   老张头拉上门栓,左手挎着用柳条编织地箩筐,右手拎着一把小头碳锨,走进巷子里,烟枪随着身子在胸前有节奏地晃动,嘴里哼着低沉的蒲剧段子,寂静的巷子因有瘦小精干的身影移动,变得洁净、生机起来。当东边的热头(太阳)慢慢悠悠爬上树梢,不大的小村落,孩子们拉在角角落里的粪便,暮归时牛呀、驴呀遗弃的粪堆已被老张头清理一遍。
   山村的清晨,就像大画家涂抹成的一幅幅水墨画卷,眼睛随意盯在某一处,都感觉很新鲜,尽管已生活了一辈子,可每次看到仿佛感觉都很清新、迷人。
   老张头沿着乡间小路走向麦田,一群麻雀如出弓的箭,嗖的一声从头顶划过散落在路面上,有的急切地觅着食,有的翘起尾巴叽叽喳喳叫着,对于它们的举动,老张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,依旧向前,快要接近时,麻雀急速飞起,又落下,老张头被这群好事的家伙纠缠着,寂静的山村也被这群好事的家伙吵醒。老张头踢了黄狗一脚,黄狗飞速上前,狂叫着惊飞麻雀,转身头挺得高高的,向主人摇着尾巴,有意等待主人地夸奖。老张头喃喃一句,怂样,就这点出息。黄狗低下了头,慢慢悠悠地随主人来到麦田里。老张头将粪便堆积在地头的角落里,然后,在麦田里转悠。
   老张头家境富裕,吃喝不愁,儿女孝顺,如今这把年纪,还心心念念惦着这块土地,村里的年轻人不理解,就连同龄人也在说道,一辈子了,还没有侍弄够,儿子要你在城市里住,你却跑回来种地。老张头接过话头,离开这片土地,人就像丢了魂浑身不自在,在土地里滚滚晚上睡觉也安生。
   开春时,面对着绿油油的麦苗,老张头蹲在地塄边看着,手里摆弄着烟枪吸着,就像老人看着自己的儿女,看着看着就乐了。
   麦苗开始拔节,老张头将冬日里堆积的肥料,用铁锨拍打成粉末和尿素搅合在一起,然后,腰间挎着箩筐,左右开弓,将肥料均匀地洒在麦地里,一场春雨过后,麦苗发疯似的狂长。也是,静庄村里的麦田,没有一家能飚过张老头的。
   四月满山翠绿,山花烂漫。如此美景也吸引不住老张头,老张头比较守旧,他依然每天扛着锄头到麦田里走走、看看,看着麦苗淹过膝盖,长过了腰,抬头又看着垣面,两只手很悠闲地轻抚着麦芒,整齐的麦田,微风拂过,涌动着麦浪就像碧海中浪涌,老张头就如碧海中的一只孤帆,随风荡漾,勇往直前。老张头看在眼里,醉在心里,慢慢俯下身子美美地吮吸一口,他分明已嗅到一股清馨的麦香,嘴里念叨着,要是又一场雨水,就更好了。
   小麦灌浆时,老张头每天准时守在电视机前,收看天气预报。在他心里,这时的麦田需要几场好雨充饥,雨足麦粒实呀!可连续几天都没雨,他的脸也就一直阴沉着。老伴笑骂,你这老东西,有能耐,明天让老天给你下场雨,不要天不阴,你的老脸倒一天的阴着,没人欠你的。老张头遇到这种情况,一般都不说话,只是斜着眼,把头歪在另一边,口里的旱烟枪,吧嗒吧嗒的更响点了,土窑里的烟味自然更加浓烈,老伴有点受不了,拿着鞋底撩起门帘来到树荫下,坐在脚凳上纳起鞋底。
   老张头见老伴出门,他倒乐了。老烟枪离开浓密的嘴唇,小眼微闭嘴里哼哼上蒲剧小调,右手还在大腿上不紧不慢地拍打着,自个给自个兜起了节拍,满脸的得意相。
   老伴在树荫下,听见声响,朝窑洞里喃喃着,老东西,看把你得意的……
   北方的气温一路飙升,就连坐在窑洞里,也感觉不到一丝丝凉意,窒闷、憋气,张老头有点坐卧不安,挪动下身子骨,在炕沿上嗑去烟灰,将烟袋子缠绕在烟枪上,一只脚踩在地上,顺手在墙上摘得一顶草帽,另一脚还在找鞋,鞋还没有穿稳当,就趿拉着走出户外,两手交错在腰后,手里仍然捏着烟枪。黄狗在树荫下乘凉,见主人出门,也赶紧尾随其后,老张头斜着脑袋,口里喃喃着,那也少不了你个狗东西。
   也是,这只狗已伴随他十几年了。有一次出远门,参加外甥的婚礼,黄狗依然尾随其后,他吆喝一声,乖乖在家呆着,看好家。黄狗似乎听明白主人的话,但还是有点不舍,在老张头身边转悠着,见主人没有反应,只好夹着尾巴返回,卧在院子门旁,头还是高高地挺着,眼睛盯着远去的背影。
   老张头一去就是四五天,闲时,一个人出去遛弯,总感觉身边少了什么?还别说,这畜生还真通人性,你生闷气时,它会缠绕在你身旁,用头蹭蹭你的裤脚,嘴里发出几声哼哼,倒像是给你宽慰和你交流,用手摆弄摆弄它的头,好像一切不顺心的事,就这样没了。想想这狗东西,即使你踢上一脚,也只是瞬间离开你,但是眼神丝毫没有离开过,老张头想着,自己倒乐了。走上前去,用手捏捏狗脖子,轻轻地拍打几下,黄狗得意的向前奔去,跑不多远,又急忙回头张望,老张头开心地嚷着,你这狗东西。
   还没走到麦田,就已经听到裟裟的声响。北方的夏天,就是如此,毒辣的热头烤着,干热风刮着。前天,麦田里还泛着一点绿,今天麦子就黄到头了,好毒辣的天气。
   老张头将烟枪往脖子上一挂,一手抓住麦杆,一只手把麦穗拧下,放在手心里来回揉搓,然后,用嘴一吹,麦芒、麦糠随着吹力纷纷逃离,手心里只剩下饱满的麦粒,用手按在嘴里一嚼,韧劲十足,麦香四溢。收获幸福也许此刻演绎得最为真切。
   手遮在眉头,湛蓝湛蓝的苍天冒着金星,一道道刺眼的光线,如利剑一般,慢慢低下头颅,口里嘟囔着,好毒辣的天气。心心念念在地塄边转悠一圈,手不停地摆弄着麦穗,长长的吐了一口气,不紧不慢地说:“用不了几日,就可以开镰了。”
   他是说给麦穗听吗?整片麦田齐刷刷颠来倒去,就像一群顽童听老爷爷讲故事,精彩时,毫无顾忌,手舞足蹈,开怀大笑。也许,老张头确实把它们当做孩子一样养育,从向土地撒下种子的那一刻起,老张头的心注定与麦田难以割舍了……
   返回途中,过了石桥,沿着小路斜坡来到清泉沟,坐在石板上,卷起裤腿,将一双老腿伸进清澈透凉的泉水中,一股清凉席卷全身,泉水绕过腿肚子,那种感觉就像老伴给自己洗脚,浑身痒痒的,好舒服。
   记得有一年生病,下不了床,老婆子就是这样,给自己洗脚,一边洗口里还唠叨着,上辈子欠你的,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。他知道,老伴就是这么说说,其实,在她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。他用手捋捋老伴泛白的头发,让你遭罪了。老张头很少说这样暖味的话,即使心里再怎么在意老伴,他也很少露在嘴上。老伴看他一眼,回敬一句:“你个老东西。”
   老张头摇摇头,长叹一声。少顷,右手摘下草帽,老腰半弓着,双手掬起清凉的泉水喝上一口,然后,洗洗脖颈,搓搓双腿,窒闷的感觉一扫而光。沉沉地又坐在石板上,两只手撑在身后,老腿在水中来回摆动。年少时,他会脱个精光,下到池水中嬉戏。现在老了,不中用了。看看下游,黄狗也跳下水,一会儿,又站起来,抖动身上的黄毛,散落的水花,飞溅四周,在阳光的照射下,每一滴水珠,都赋予了七彩的光环,瞬间即逝。狗东西,是该洗洗了,等开镰了,那还有闲情带你游泳呢?
   肆虐的火炉,终于向西偏去,尽管日落西山,但散射出的余光,还是把天穹印染得血红血红的,就连天边的白云,也未能逃脱。游弋的云彩,不停地变换着姿态,一会儿是鱼鳞状,一会儿聚拢在一起,倒像是一朵朵洁白的棉絮。老话讲:“火烧云,没好天。”这阵子老张头可不希望老天下雨。可天不由人呀!每年此时,北方的天气多变,夏收简直成了虎口夺食。
   老张头想着,立马起身,将草帽挂在身后,随即甩甩脚上的泉水穿上鞋子,向着黄狗说:“老伙计,该回家啦。”
   刚走进院子,就看见老伴和邻居李家婆姨在拉家常。也不问对方,冲着老伴嚷嚷,赶紧做饭,再烧两个菜。你今天得喜啦,还是拉磨了,一回家就嚷着吃。”老张头也不搭理,一个人朝放置农具的寒窑走去。每次用完农具,老张头都清理、收拾的妥妥当当。他一眼就看见墙上挂着的镰刀,然后取下,镰刀磨损得厉害,但刚性还在,老张头念叨着:“麦子伤镰白面多。”精心挑选两把得手的镰刀,拿起磨石,端来一盆水,一屁股坐下,磨起了镰刀。
   老伴看在眼里,朝着李家婆姨悄声说:“这老东西,急性子,八成麦子熟了。”李家婆姨看看天色不早了,对着老张头说:“老哥,你忙着,我也该回家做饭了。”
   “不要走啦,等会在这吃饭。”口里说着,头也没抬,还在磨着镰刀。一会儿举起镰刀,用手在刀锋上滑滑,又往磨石上掬点水,又把镰刀放到磨石上上下推磨起来,两把镰刀经老张头的巧手打磨露出雪白的寒光。老张头这才满意地笑了。
   晚饭后,老张头又是盯着电视,老伴清洗着碗筷。要不,让孩子回来吧!老了,地里的农活糟践人,你血压又高,犯病了又该如何?孩子们也不容易,来回折腾一次,光路费就是上千元,不值。再说人家吃着公家饭,不那么自由,也就几亩地,三天不行就四天,慢慢收吧!老伴叹息一声,老了,谁也指望不上……
   刚睡下,电话铃响了。老张头嘀咕这么晚了,谁来电话?
   农村安装电话,老张头是第一家。儿子远在南方就职,为了联系方便,九几年,儿子回家看望父亲就安装了电话。当时,在农村可是重要新闻。老张头的儿子孝顺父母,乡亲们个个竖起大拇指好后生。
   当时,老张头不理解,就这么个小东西,每月还得用钱供着,没有一点用处。时间长了,老张头乐了,儿子远在他乡,想儿子、孙子了,打个电话,那些个念想,随着一声声的传递就舒心了。老伴反对打电话,长途老费钱了,又没有几句值钱的话。老张头不理她,高兴就打。
   老张头想着这些个过往,拿起电话,谁呀!爸!我是宝强。宝呀!这么晚了,有啥事?爸爸,麦子熟了吧,你看我这做儿子的,什么也帮不上,还老让您担心、挂念,是儿子不孝,……我给您寄去一千元钱,今年就雇人吧!不要心疼钱,您和我妈都老了,要照顾好自己。儿子交代着,老汉只是应诺。此时能听到儿子的声音,老张头比什么都高兴。
   挂了电话,心里美滋滋睡了。
   ……
   开镰了。一大早,老张头走进麦田开起了豁子,这是为老伴来做准备。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,早晨凉爽,白天热头毒辣。麦子经一晚潮气浸湿,这会收割起来比较坚韧,好在镰刀锋利。老张头半弓着老腰,右手一楼,左手挥舞着镰刀,直起腰来,拿在手里掂掂,好沉、有分量,今年又是丰收年。
   这是老张头再熟悉不过的农活,要是年轻时,老伴来时他准能割去一大片,现在老了,手脚跟不上。老张头深知这割麦子不敢老直腰,会很累。老张头就像是一头不知疲倦的老牛,艰难地向前移动,手脚尽管慢慢悠悠,但也出活,摆动的麦子,在他一搂一舞中,顺从、整齐地躺伏在地里。日头慢慢爬上天穹,虽刚刚出炉,但那种炙热的感觉丝毫不亚于中午时的毒辣,衣服早已湿透贴在身上。由于伸张生涩,老张头干脆将衣袖和裤腿挽起,脖颈上时常挂着的烟枪,也替换成一条洁白的毛巾,此时,毛巾在他一揉一搓中,早已变了颜色。随着气温的升高,麦秆抖动时尘垢飞起,老张头的腿肚子、手背、脸上,裹满厚厚的尘垢。麦秆在日头的晃照下变得干脆,镰刀切入时,不在那么坚韧,而是发出嚓嚓的声响,农人听到这种声音,就像战士上了战场,更加兴奋、提气。
   地塄边,老伴一声声地催促,吃饭了。老张头这才放下镰刀回返,一边走,一边弯腰,捡起遗失的麦穗放在麦堆里。
   看着满脸尘垢的老汉,老伴心头一阵发酸,揉了揉眼睛。
   老张头伸出沾满泥土的手,对着老伴说:“倒点水让我洗洗。”甩甩手拿起馍头狠狠地咬了一口嚼着,老伴拿起镰刀顺着老汉开的豁子,收割着老汉心心念念的麦子。农村人就是这点不好,其实,想想也不错,每天伸张一下手脚,到年头,要啥有啥,不像城里人,吃一根葱还得去市场,自己家种的,又不打农药,吃着放心,嚼着有味。唉!就是苦了糟老头子。每次孩子们回家,千叮咛万嘱咐不让种地了,可农村人不种地,干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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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编者按】文笔干练饱满,以老张头收麦前后的举止行为为主题,将一个农民对粮食的深沉热爱清晰表达出来。语言流畅、对话自然,对人物外形以及内心的刻画准确生动,无论人物形象还是情节的选取都极具代表性。令人感觉亲切的生活场景,将人物个性形成的原因一笔托出。儿子的电话、邻居的相帮增加了文章的温情氛围,读来心里时刻充盈着一种暖暖的情绪。麦子熟了,是无声的号令,也是农民满心喜悦开始收获时响起的号角。一篇原汁原味,饱含乡土气息的佳作!推荐共赏!【编辑:紫玉清凉】

大家来说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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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紫玉清凉        2015-07-01 22:05:53
  如同散文诗一般精致含蓄的文章。人物形象栩栩如生,贴近现实。对话自然家常,引人共鸣。儿子的孝,邻居的好,是文章带给读者的又一亮点。问候野夫!
紫玉清凉
2 楼        文友:野夫        2015-07-02 16:01:48
  谢谢紫玉清凉编辑的点评,祝您夏安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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